是真,恐怕论及机杼工事,大启数十士族大家,莫有能出姜氏其右。
然则此刻,她却只觉她穷尽此身所有技艺都雕琢不出眼前这块坠子,心下暗自叹息,便趁着禾川转出收拾自己的功夫将那些散落了一地的小零碎一一捡拾,包好收入了柜中。
半阙橙红天光不防备间从窗棂漏下,映在姜偃面上一阵暖意。她举头东望,发觉已是朔日既升。
天亮了。
偌大宫阙刹那间天翻地覆。尖叫声、马蹄声、兵器刮擦声乱作一团,整整一个时辰方歇。
姜偃只静静听那声音慢慢弱下,便头戴白玉冠冕,手持一柄同色玉剑步出后殿,身后跟着亦作同样装扮的禾川。
打开殿门,便见黎国军司马率五百亲兵跪伏于下首,姿态恭敬容止谦卑,语声却带出了几分断金切玉的意味。
他未敢抬头,只是按剑道:“殿内尸首共三十八具,伤痕皆为主君重剑所创。国君身处室内门窗俱散,残垣断痕则尽数出自世子剑意。”
“百官临朝而立,等世子一个解释。”
军司马抱拳一礼,等不到姜偃回话便依旧跪在原地。
而他身侧十数甲兵也持槊围拢而来,在姜偃周身形成一个锋锐交织的半弧。就在此时,后者回头望向禾川。
她脊背笔挺,临风而立,便似这冷淡光线中一柄夺目利剑,眉目间的锋芒竟尽数盖过了身侧铁槊寒意。禾川被她气势所惊,竟忘了跟上,直等到她过来牵住自己腕脉。
他听她在耳畔道:“目中所及一切,皆是黎国之属、你我之臣。此为三。”
清晨云雨已歇,复道飞阁上方雾霭散开,天空澄澈初霁。
昨日雨中阴森宫阙仿佛换了面貌,瑰丽宏伟,禾川一抬眼就能看到这席卷宇内的气势。
他此刻自然不懂那巍巍宫墙、嵯峨高门便是王族的象征,他只知姜偃的话就像是在他卑微的身躯里种了一颗种子,当他再次卷睫而望,那粒种子便罔顾了四时秩序、春秋伦常般破土壮大,只消转瞬就长成一株参天巨木,将他头颅高高撑起,半分也低不下去。
姜偃的手握在他腕上,是浸了汗水的冰凉。
禾川一时被心底那枚发了疯的树种蛊惑,反手翻腕抓住对方细瘦指掌,就像是要延伸出庞大叶冠,粗壮枝干为她遮挡风雨般的,坦然迎着面前兵刃,走在前方。
后殿及至宣室殿自然不会仅数步之遥,需经过长而宽阔的驰道。
往常姜偃骑马带剑在这道上飞奔过,诸侯六驾在这道上缓行过,行冠礼时在这道上接受过诸臣的朝贺——没有一次像是现下这样狼狈。
若说一点不怕,那都是假话。
她心底清楚从这个清晨开始,她便要撑着这黎国十六城,二州七十郡的天下。
她只能进,不能退。
地上存留着暴雨过后的积水,与四面锃亮兵刃交相辉映,仿佛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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